論到Hermès 的香水，很難不想起背後的「那誰」：Jean-Claude Ellena。

Jean-Claude Ellena固然是公認的香水大師，但更微妙的是他與 Hermès 的關係。據聞他在2003年為 Hermès 調製了 Un Jardin en Mediterranee 之後，Hermès便招攬他成為品牌的in-house perfumer，至今他一直是品牌香水背後的靈魂人物。

從來視香水為藝術多於市場口味的他，善於將香味轉化成文字、符號，被他撰寫過、讚美過、描述過、咏嘆過、調製過的香味，通通點石成金，變成一首首意無盡的詩歌。

寫第一篇《Hermès：天堂路上》的時候，我還沒拜讀完他的著作The Diary of a Nose。前幾天翻開書來準備為這篇文章找靈感，驚見我和 Jean-Claude Ellena 有心靈感應﹗原來，我們同樣都是看伊塔羅 ‧ 卡爾維諾的人﹗(……哈，沾沾光罷了) 他引用了 Italo Calvino 的名言：a classic is a book that has never finished saying what it has to say。這，正是他的香水的經典之處。

由於Jean-Claude Ellena的生平軼事已有不少記載，由小妹再覆述甚至品評的話，未免有班門弄斧之嫌。故此，我想跟大家分享幾款由他調製的 Hermès 香水，讓你與我一同對他的哲學讚嘆幾番。

從經典‧出經典     Kelly Calèche

也許是觀眾期望的緣故，看電影，第一集總是比續集好看。1961年由 Guy Robert 調製的Calèche 早早被譽為Hermès的傳奇，數十年後，Jean-Claude Ellena 以這香水為藍本，推陳出新，在這基礎上來個續集。他不負眾望，造出膾炙人口的 Kelly Calèche EDT 和 EDP，令人五體投地。

先談EDT。開首花香四溢，有點heady，隨後leather味道漸漸滲出。如果以往的Calèche是跟身多年的皮包的淡淡皮味，Kelly Calèche 就是剛買回家的簇新手袋的新皮革味。而EDP呢，花香較內斂，但玫瑰調突破重圍，高貴而不失時代感，巧妙地將Calèche的經典延續成另一經典。

試 Kelly Calèche的時侯，我建議直接試上皮膚，因為在沒有溫度的紙條上，drydown有點兒失卻生命力。

藝術無非是意外     Terre d’ Hermès

Terre d’ Hermès 是很多男生喜愛的藏品，花了 Jean-Claude Ellena 八個月的時間來塑造。2010年，他在書中對Terre d’ Hermès當時能夠榮登法國最暢銷男用香水第四位表示意外。說實在，我對他的意外不感到意外。

他的意外源於他藝術家的思維：Jean-Claude Ellena 曾說 smells are signs；Terre d’ Hermès 也就是很多signs混合成的一個sign，對他本人的意義未必等同對用家的意義，他所追求的甚或高於用家所追求。因為他是個從不滿足的藝術家。相反，我們從Terre d’ Hermès想像到泥土、樹木、大地，橘子香木香安息香如此諧和，徹底發揮Jean-Claude Ellena 一貫高超技巧，有甚麼好意外﹖

不多男用香水能令我心動，Terre d’ Hermès是其一

豐富‧正因淡薄     Parfums Jardins

採用卡爾維諾的定義，Jean-Claude Ellena 的香水無疑是經典，因為他描繪的氣味地貌 (olfactory landscape) 往往不受味道本身所局限。即是，如果瓶內的味道代表的是1,2,3號事物，他有能耐令你聯想到4,5,6 號的景象，用氣味繼續，繼續，繼續向你說話。這並不是因為他在香水裡加添更多，更多，更多的元素來豐富香味的畫面 — 剛好相反 — 他習慣從香水的formula 裡剔除，剔除，再剔除無必要存在的材料，讓香水更淡薄。正因這種淡薄，才能騰出想像的空間。

撮合Jean-Claude Ellena 與 Hermès 的 Un Jardin en Mediterranée

眾所周知，Jean-Claude Ellena 一向十分鍾情日本文化。這不難從他的作品中看出。市面上大部分優秀的傳統香水品牌都彷如西方的油畫，把畫布的每個角落用心填滿濃稠的顏料，盡力使每一處充滿意義，不會浪費任何空間；唯獨是 Jean-Claude Ellena 為Hermès 設計的香水，似是在宣紙上輕輕描畫幾筆，然後盡情留白。因為留白之處，才是深度所在。

他的Jardins 花園系列將這種開放給無限詮釋的留白推至極致。上文提到2003年面世的Un Jardin en Mediterranée 來自地中海的花園，模仿空氣瀰漫著的花團錦簇的亞熱帶氣息，從minty到green再到繁花盛放，硬朗的花香似是地中海，也不一定是地中海；2005年的 Un Jardin sur le Nil 因應 Hermès年度主題「如江河回流」而促成，裡面沒有芒果，但香味令你相信是有的；Un Jardin après la Mousson 是2008年主題「夢幻印度」下的結晶，一陣香料過去，青瓜的清香滲出，餘下的空間是片片葉子在風雨後盛著滴滴雨露的畫面，可以是印度，也可以不是印度；2011年，花園系列的最後作品 Un Jardin sur le toit 向藝術和手藝致敬，le toit所指的是Hermès 總店 24 Faubourg Saint-Honore的屋頂，二次大戰時 Dumas-Hermès 家族在那裡耕種蔬菜，希望能有多點口糧，現在美輪美奐的天台花園見證了 Hermès 的藝術和手藝經歷變遷，仍留存後世。這一切都是在「香水之內」留白，讓氣味所未曾講的情深說話加上你的個人詮釋，喚起「香水以外」連綿不斷的微聲耳語。

Jean-Claude Ellena寫道：「Un Jardin après la Mousson 是我調製過最美麗的花調作品之一。」我絕對同意，希望大家也試試。

Hermès 近年新品，同樣由 Jean-Claude Ellena 操刀。創作的意念是如晨曦和光的女性美。

-bell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