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發生了一件事:手機內的聯絡人名單居然不翼而飛。Fine, 也不是一條腳毛也沒剩下的  —  老天爺算是仁慈,留下給我十個不常找的朋友的聯絡資料 …… 翳了半天,也想不出好法子,加上自己又不是科技人,按照朋友指導的方法來重新載入名單之後,天啊﹗連那僅存的十人名單也一掃而空。真是大件事。

終於,那一刻,我鐵定了心不再找幫手,不再打算恢復原有的聯絡名單了。面對著比女人更難理解的技術事故,我只有投降。好吧,電話簿沒有了紀錄,所有進出過的電話都只變回一個由數字組成的序號,而不能顯示 「BB」、「肥聰」或某某等的暱稱。我最後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:為這大堆號碼從頭編配各自主人的名字。

由於唯一有跡可尋的是WhatsApp,於是我開啟了WhatsApp,把大堆曾經互傳信息的號碼重新加為朋友。最親的人,電話號碼可以倒背如流,不費半點工夫;有些經常對話的好友、同事,當然也立即增回,免得失去連繫;也有些看見了大頭照片,隨即浮現可愛的畫面,教我高高興興地「新增」他們為朋友之餘,也為他們起了個「露絲瑪莉」等意思深遠的甜蜜外號。

不過,也有些閱讀了對話數十遍都想不起是誰。是工作夥伴﹖小學同學傳來的生日祝福﹖……沒頭沒尾的對話最難勾起回憶。更糟的是,大頭照總是太有風格,沒能給我半點提示。

這個「交友」過程很煩悶,可是,愈是把不同的對話讀下去,我的心卻愈見澄明。原來我跟誰談過天、說過地,倒頭來卻好像沒相識過,彼此的相交了無痕跡。也有那誰,傳給我的訊息總是帶著殷切的關心和呵護,我卻一直不在意也不回覆,反而有些人,我卻望穿秋水,呆呆開著電話等待半句回應。在短短一天裡,我重溫了好多段友誼,追悔起曾經疏忽的不少感情段落。

人們老是說回憶與氣味的關係多大,雖然很cliché,卻是千真萬確。今天這樁事故,讓我聯想到每一種氣味就像我和每一個朋友的對話,封存在隱秘的瓶子裡。直到一天名單丟了,要重新打開封存的對話來仔細聞聞,才發現釀成的回憶有多複雜,氣味有多醇厚。

就像最近,有位很喜歡周遊列國的姊妹到了知床 Shiretoko 旅遊 ( 鄉下來的我這才認識日本有這麼一個地方 )。網上說知床森林密佈,山勢險要,自然景觀懾人,其名字有天涯海角的意思,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。姊妹給我挑了一瓶「知床」SHIRETOKO eau de parfum,資生堂 Shiseido 出品。噴一下,打開了小時候我跟鄰居的對話回憶匣。

幼稚園時期我給暫托在鄰居阿姨的家,他們很疼我。冬天時候我的臉蛋乾得裂開,阿姨往我的臉使勁地擦雙妹嘜雪花膏,她還一邊嘟嚷著:「怎麼你嬤嬤不給你塗點東西吔﹖﹗」我很怕塗雪花膏,因為那種滋潤總是先讓我爆裂的皮膚感到刺痛。雖然如此,雙妹嘜和後來夏士蓮的香味,一直帶給我一段段曾被疼惜的美好回憶。小事,卻很重要。

「知床香水」就是這種雪花膏味。厚厚的、滋潤的、花香四溢的,如果要用另一款香水來比例,我會感覺像 Cacharel 1978 年出品的第一瓶香水 Anais Anais。花香像阿姨指頭的雪花膏般撲面而來,你不會分得清那是甚麼品種的花,你只知道,現在你正身處一個花海,鈴蘭、茉莉、百合、風信子、玫瑰……花香圍繞,花粉更沾滿你皮膚的每一個毛孔。唯一與 Anais Anais 不同之處,是知床香水最終歸於淡淡然的基調,餘波盪漾。 

說實在,現在我覺得丟了聯絡人名單事小,能有機會讓我回味跟每個人談過的風花雪月,重溫一句句有心的問候或無心的戲言,這才事大。就像這位送我「知床香水」的好姊妹,不但凡事出手相助,不問回報,也經常惦記著我的愛好,無論到哪裡去遊玩都會給我帶回來一點香香的驚喜。她的手機號碼我當然背得出,但她的好,我卻有時會忘了感激。

如果老天爺有天也蒸發掉你的電話聯絡人資料,那就是你找到最愛的人、最交心的知己的一天了。恭喜。別忘了感謝。

Belle

曾經有日本人對我說,日本人普通來說不喜愛噴香水;我不知道他能否代表所有日本人,但資生堂調製的香水種類也不算少,不單有享譽國際的Serge Lutens,品牌的分支Beauty Prestige International 其實還生產Issey Miyake, Jean Paul Gaultier, Narciso Rodriguez的香水,真正深藏不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