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有次到上海館子晚飯,服務員著我坐到廚房附近的一張檯,旁邊那張則坐著一位洋人。他看看我,還有跟我一塊兒的人,再低頭用餐。逐漸步近飯檯的時候,我感覺到一股熱騰騰的蒸包和粗炒味,與附近某桶子盛著吃剩了、擱涼了的強烈酸醋味互相撞擊。這味道幾乎叫我反胃。於是我提議坐到離開廚房較遠的一張空檯去。
吃到中途,酒酣耳熱之隙,先前那位洋人走過來,用英語對我笑笑說:「或許我住在香港太久了,再不能分辨香味和臭味。」
香港的得名如果有「客觀因素」— 即所謂按字面譯作 “fragrant harbour” 的話,恐怕連我曾祖父也會驚訝得復活過來。香港正是這麼一個城市,人煙稠密,各種味道都沒有各自浮游的空間:旺角的臭豆腐放在令人垂涎的煎釀三寶旁;舊式屋村樓下的垃圾房臭氣沖天,樓上陳師奶卻在煮佛跳牆;名噪一時的將軍澳大型屋苑聳立在披上如茵綠草的垃圾堆填區上,泥土滲透腐爛的氣息,發展商卻盛讚心曠神怡……但我個人最討厭的,還是沐浴更衣、塗了厚厚的lotion和薄薄的香水後,出門卻發現要走進食店抽油煙機喉噴出的乾炒牛河香味中。想到ESCADA的多種水果味香氛,我猜鼎泰豐也可以考慮推出小籠包香氛。
香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。還憑甚麼奢望這裡再沒有臭男人呢﹖
-belle